近日,一段40秒的嗩吶演奏視頻在網絡走紅,將演奏者劉雯雯再度推向公眾視野。
那是劉雯雯在悉尼歌劇院里,面對外國交響樂團和觀眾,用嗩吶吹奏《百鳥朝鳳》華彩段落。她是中國第一位嗩吶博士,出生于嗩吶世家,父親是魯西南小銅嗩吶的第七代傳人,母親是嗩吶咔戲的第十二代傳人。
4月30日,央視播出了為劉雯雯制作的紀錄片,講述了她嘗試將嗩吶與流行音樂結合的故事,她希望讓世界都能聽到嗩吶的聲音。
【資料圖】
不久前,九派新聞曾采訪過劉雯雯,她認為,嗩吶的生命力不止在民間地頭。“嗩吶可以很浪漫,可以像小提琴和鋼琴一樣,有著多樣化的呈現。”
九派新聞早前報道:嗩吶的生命力不止在民間地頭,但自己也曾一度不知道畢業后能做什么
90后劉雯雯有著眾多頭銜——第一個登上悉尼歌劇院的嗩吶演奏家,嗩吶的第十三代傳人,中國第一個嗩吶博士。
嗩吶一度被稱為“流氓樂器”,因其音色穿透力強,聲音尖脆,難以與其他樂器融合。在大眾的印象中,其常常出現于紅白喜事的場合,象征著“大喜大悲”。
但劉雯雯認為,嗩吶的生命力不止在民間地頭。她做了許多嘗試,希望改變人們對于嗩吶的刻板印象,“嗩吶不光可以響,還能控制得很柔美,可以很浪漫,可以像小提琴和鋼琴一樣,有著多樣化的呈現。”
【1】“嗩吶怎么還有博士?”
2020年,我在上海音樂學院讀嗩吶博士。不少人質疑:嗩吶怎么還有博士?
其實在國外,很多西洋樂器很早就有博士學位,在國內,先有聲樂類博士,后有器樂類博士。中央音樂學院和上海音樂學院都設了嗩吶的博士點。
之前沒有人考取嗩吶博士,我想一個是因為考試難度,另一個是要求申請者具有一定的社會影響力。
嗩吶博士的考試,涉及多種曲風,而且是含金量很高的曲目,要求完整演繹60分鐘。嗩吶表演5分鐘就算長了,吹滿60分鐘,對于嗩吶演奏者來說,是相當大的體力挑戰。
我當時備考了一個月,每天12個小時的練習時間,確實是生理和心理上的雙重挑戰。
很多人會覺得,吹嗩吶有什么難的?其實,演奏嗩吶時,觀眾看到的是手指在動,但許多演奏技巧都得在口腔內完成。
嘴唇肌肉很薄,力道不大。嗩吶是靠嘴唇控制哨片,在哨片尾部有一個固定的銅絲,嘴唇扣在銅絲上,碰撞哨片,會有些疼感,像口腔潰瘍。
吹嗩吶也是個體力活,很耗費肺活量。如果沒有長期訓練,可能吹個三四分鐘就上氣不接下氣。因為長期吹嗩吶,我還練出了腹肌。
沒有演出時,我每天也至少會保證四五個小時的練習。嗩吶的練習不能停下,因為體力和嘴唇的力量消退得很快,基本上兩三天不練,就等于要重新積攢力量。
我遇到過很多帶有“標簽化”的評價,我覺得質疑和負面的聲音肯定會有,就像音樂沒有一個標準,同樣一首曲子,有人喜歡,有人不喜歡。但我們認為這件事情是對的,那就堅持走下去。
【2】“我們這一代,只有我一個人吹”
我和嗩吶的故事,要從我的祖輩講起。
我母親是嗩吶的第十二代傳人,她的祖輩從明末清初就開始傳承嗩吶,如今已有近400年的歷史。
從小我就聽母親講外祖父的故事。我母親小時候生活在農村,她的父親到處去吹嗩吶,接紅白喜事。那時的生活很艱難,但憑借嗩吶這門手藝,我外祖父養活了一大家子人,他的孩子從沒挨餓挨凍過。
我父親是小銅嗩吶的第七代傳人。他和我母親在山東濟寧市歌舞團工作,因嗩吶相識。
他們年輕時,嗩吶都吹得不錯,但因為沒機會向更專業的人學習,只能在鄉下演出。
20世紀90年代初,流行音樂、搖滾音樂、電聲音樂帶來的沖擊力特別大,大家都喜歡迪斯科,歌舞團就把我父母送去藝術學院進修。我父親被派去學薩克斯,我母親學爵士鼓,來迎合當時社會的需求。
但最后他們決定回來,繼續吹嗩吶。
我們家的嗩吶氛圍現在還是很濃郁。我父親年紀大了,不再演出,但在上海教了很多學生,每天就是在家上課,吹嗩吶,比我還忙。
我母親今年60多歲,還回老家成立了嗩吶協會,帶著當地的嗩吶匠人去鄉鎮演出。
我每次演出她都要來看,回去都會激動好幾天,不斷回看我的演出視頻,研究我哪里的動作做得不好,哪個音還可以吹得再好些。
嗩吶是我們家不同代際間的一根紐帶。
我父母那代,他們的兄弟姐妹都學嗩吶,靠嗩吶為生。但是到我這一代,所有的同輩里,只有我一個人在吹。
這也和社會的變化有關。讀博士時,我去農村采風,在東北瓦房店見到了興盛的嗩吶村。葬禮上,人們會請兩個嗩吶班子,一排站十來個人,打對棚,對著吹,比誰的曲子好,誰能吹得過誰。
他們吹得個頂個地好,我開玩笑,問他們要不要去音樂學院進修,他們都說不去,因為嗩吶這門手藝,就能給他們帶來很高的收入。
這其實是很少見的情況了。民間地頭是嗩吶匠人生存的土壤,幾百年來,不論是宗祠儀式,還是紅白喜事,都要請嗩吶班子。有了體面的收入,嗩吶匠人才有動力去把嗩吶繼續發展下去。
但如今,人們對于表演有了新的需求,比如要求加入唱歌跳舞、電子音樂、雜耍,這反而將嗩吶的民間市場沖擊掉了,生存空間越來越窄,甚至,許多地區都不允許再做這樣的形式。
嗩吶到了我們這一代的時候,不再能給嗩吶匠人帶來足夠的生存能力和收入,同時被外來音樂沖擊太厲害,新鮮事物太多,大家的目光很少再落在嗩吶身上。
如果我不吹,在我們家族,這門手藝就斷了。
【3】可以像小提琴和鋼琴一樣,演奏非常多樣的音樂
學嗩吶,是我一生下來就被安排了的事情,我沒有其他路可以選擇。我的人生規劃是:考音樂學院,讀書,往嗩吶的學術領域里走。
實話說,我小時候內心很排斥嗩吶。我整個童年都生活在嗩吶的聲音里。
嗩吶聲音尖而脆,穿透力強,我在家練,吹得也不好,很擾民。后來,母親每天早晨四五點把我拎到公園,練兩三個小時,再把我送去學校。
我小時候就想偷偷對著干,他們不在家,我就不練,他們回來,一摸管壁和哨片是干的,上來就是一頓亂揍。
母親每次生完氣后,還是一定要讓我把這個路走下去,她跟我講過一句話,“你沒有資格不吹,你更沒有資格吹不好。”
我童年對嗩吶的抵觸,一部分原因是,那時嗩吶給人的印象就是紅白喜事。
小學,有一年六一兒童節,老師讓我上臺表演嗩吶,父親給我吹笙,母親幫我打鼓。這導致全校同學都知道我是吹嗩吶的。
他們知道后并沒有覺得我多厲害,反而嘲笑我,說我是吹喇叭的,他們家有人去世,就是找了吹喇叭的。
我挺受挫的,長大后,在上海音樂學院讀本科,我都會下意識跟別人說,我是學音樂的,不會提我的專業是嗩吶。
讀本科時,我都不知道我畢業后能做什么。那時,我特別責怪我的父母,為什么小時候不讓我再學點其他樂器,哪怕讓我再學個鋼琴、古箏也好,至少如果吹嗩吶活不下去,我還能有個其他手藝。
但是慢慢地,我摸索著走出了一條路,也發現方向是對的。
我很感激遇上了我的老師劉英,他是上海音樂學院的嗩吶教授,他的每一張專輯我都有收藏。在他的磁帶里,我發現原來還可以把嗩吶吹得那么美,那么好聽。
現在,我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去研究嗩吶的發展,我的方向很明確——我要讓別人知道,嗩吶具有非常多的可能性,它不光可以響,還能控制得很柔美,可以很浪漫,可以像小提琴和鋼琴一樣,演奏非常多樣的音樂。
【4】“我后面要走的路,是去發掘嗩吶的更多可能性”
嗩吶最初從西域傳到中原時,是一個很小的木碗,比較扁,沒有那么強的振動能力,是比較溫柔的樂器。到了中原,這個碗換成了純金屬,像小喇叭,金屬聲音加重,傳播距離更遠。
但其實,嗩吶不只是響,它也有很多的可能性,也能站在高雅的音樂廳里演奏。
2017年,我第一次登上悉尼歌劇院表演《百鳥朝鳳》。《百鳥朝鳳》一直是檢驗嗩吶匠人的經典曲目,幾乎涵蓋了所有嗩吶演奏的高難度技巧。
當時我26歲,還在上學,沒有什么舞臺經驗。那個舞臺是我演藝之路的開始。
在后臺,指揮家譚盾老師看出了我很緊張,他擔心我會受影響,就把我叫到一旁說,今天晚上,你是最高雅的,你要走得慢一點,走得優雅一點,緩緩上臺,微笑示意。
上臺后,中間有一段是我獨奏《百鳥朝鳳》的華彩段落,全場安靜,只剩嗩吶的曲調快速變換成不同的鳥鳴,演繹百鳥爭鳴的場景。
結束后,很多觀眾很驚嘆,這么小的樂器,竟有這么驚人的表現力。
后來我們又嘗試跟其他的音樂風格跨界合作,比如說流行、搖滾、爵士——這也是我后面要走的路,去發掘嗩吶的更多可能性。
現在,演出時,我會穿上華美的禮服。因為一提起嗩吶,大家會想到穿大襖子扎麻花辮,我希望給人們視覺沖擊——一個年輕時尚的演奏者,在吹奏最傳統的民間曲調。
前段時間,我開了博士畢業音樂會,我想突出的就是嗩吶的多樣化呈現。我可以用嗩吶演奏非常溫柔的流行作品,也可以演奏田間地頭的傳統民樂,也可以演奏與交響樂團合作的恢宏協奏曲。
我邀請很多朋友來看,大家好奇,用嗩吶吹一整場音樂會,得多吵啊,耳朵都受不了。但是他們聽完音樂會,都覺得不可思議。嗩吶也可以有各種曲風的布局,也能將音樂魅力發揮得淋漓盡致,也有不一樣的一面。
嗩吶很響很尖,聲音穿透力強,很難與其他樂器融合。要把它做成很柔軟的音色,就像是把一個事物的屬性,往反方向掰,這其實挺有挑戰性的,需要做很多的功課和研究。
在演奏時,大家越是覺得簡單、柔軟的聲音,其實我吹的時候就像在走鋼絲一樣,很怕有失誤,有瑕疵。
在那場博士畢業音樂會里,我唱了一首新曲子《一枝花》。它突破了嗩吶的傳統標簽,比較先鋒和當代,整體的音樂結構也打破了傳統協奏曲的模式,聽起來甚至有些“神經質”。
我們給它取名為《一枝花》,其實也是在表達一種傳承的精神。過去,嗩吶里有一首名曲就叫《一枝花》,它講述的是,在舊社會,人們的日子貧困潦倒,但是每個人的精神就像一枝花一樣,風吹不倒,雨打不倒。
這首《一枝花》也是表達這樣的性格。尤其是對嗩吶這種小眾樂器來說,新的時代,嗩吶需要找到一個新的載體。
音樂會上,我把魯西南鼓吹樂也搬上了舞臺,我也希望把傳統民樂還原在當代音樂的舞臺上,讓更多人了解,我們嗩吶100年前的樣子。
九派新聞記者 萬璇
【爆料】請聯系記者微信:linghaojizh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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